凌晨四点半，寒气像小刀子往骨头缝里钻。张桂芬那双布满老茧、冻得通红皴裂的手，紧紧攥着冰凉的扫帚杆，一下，一下，刮着人行道上黏糊糊的污渍和冻硬的落叶。路灯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像个沉默的鬼。这条街，她扫了快二十年。 街角那家新开的、据说要搞什么“**艾满**人间”慈善活动的甜品店，灯火通明。几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年轻人正忙着往橱窗上贴巨大的海报，海报上是张放大的、笑容甜腻的脸——最近一部爆款网剧的女主角，是个挺火的“**明星**”。张桂芬在电视里见过她，演个善良的傻白甜。 “哎，阿姨！麻烦让让！别挡着我们布置场地！”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抱着箱子，不耐烦地冲她嚷嚷。 张桂芬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，浑浊的眼睛扫过海报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、破了个洞的解放鞋。橱窗里，堆着包装精美的、写着“爱心捐赠”的糕点盒。她想起昨晚垃圾桶里，被扔掉的、只咬了一小口的同款面包。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。 “动作快点！记者团八点就来！把那些‘爱心盒饭’摆显眼点！”一个负责人模样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指挥。张桂芬看到几个小伙子把一摞塑料盒饭搬到门口显眼的位置，盖子掀开一角，露出里面油汪汪的鸡腿和碧绿的青菜。真丰盛啊。 天快亮时，张桂芬终于扫完了自己那片区域。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街角的公共水龙头，想洗把脸。路过甜品店后巷时，她无意中瞥了一眼。那个巨大的、贴着“**明星**”海报的绿色垃圾桶里，赫然塞满了…根本没拆封的“爱心盒饭”！塑料盒堆得冒了尖，油水都渗了出来。旁边，是那个笑容甜腻的“**艾满**人间”海报的一角，被揉成一团，扔在馊水桶边。 张桂芬拧开水龙头，冰冷的水冲在脸上。她看着水里自己那张沟壑纵横、写满风霜的脸，又想起海报上那张光洁的脸。她咧了咧嘴，想笑，却只尝到了水龙头铁锈的苦涩味儿。这“**艾满**人间”的味儿，可真冲。
